中国资本策划研究院（CCP）院长、著名融资实战策划专家朱耿洲博士近年来致力于中国金融经济策划领域的研究，高度关注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发起倡导“融资策划36计知识体系全国大巡讲”活动，并担任主讲，7年多来已在包括清华、北大、浙大、复旦、中大等企业金融总裁班及全国各地市主讲近600场（次），近120000企业经营者直接受益。朱博士关于企业融资策划与资本运营的理论与实战知识，使学员们深受启发。现就广大企业界学员目前普遍关注的“利率市场化改革”问题，《中国资本策划网》记者专访了“中华讲师网注册讲师”朱耿洲博士。

    记者：2013年7月19日，央行公告，经国务院批准，自7月20日起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主要内容包括：取消金融机构贷款利率0.7倍的下限，由金融机构根据商业原则自主确定贷款利率水平；取消票据贴现利率管制，改变贴现利率在再贴现利率基础上加点确定的方式，由金融机构自主确定；对农村信用社贷款利率不再设立上限。

    而早前，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李德水在今年的中国经济年会上表示，实现利率市场化改革是大势所趋，要切实加强对信贷市场的监管，积极稳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请问：朱博士对此有什么看法?

    朱博士：关于“利率市场化改革”，其实本人早在多年就谈过自己的金融改革建议。当时是针对2008年12月13日国务院办公厅颁发的《关于当前金融促进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简称金融30条），结合当时的国际国内金融危机，本人同期发表了一篇《微观金融策划88招再促中国经济腾飞》的网文，业界反响强烈，《中国证券报》也对全文进行了刊载。本人当时就前瞻性地建议，要“加快存贷款利率的市场化改革，目前的存贷款利率已经不足以反映市场成本，故目前存贷款利率不宜再往下调，而应大幅放开利率浮动幅度，全面推广按融资风险分类定价利率”，以从金融制度上、微观经济上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

    利率市场化其实是指金融机构在货币市场经营融资的利率水平，它是由市场供求来决定，包括利率决定、利率传导、利率结构和利率管理的市场化。实际上，它就是将利率的决策权交给金融机构，由金融机构自己根据资金状况和对金融市场动向的判断来自主调节利率水平，最终形成以中央银行基准利率为基础，以货币市场利率为中介，由市场供求决定金融结构存贷款利率的市场利率体系和利率形成机制。

    时至今日，中国的“利率市场化改革”确有行动，但其力度、速度与市场预期目标还远远不够。而且由于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利率双轨制的弊端越来越明显，中小企业融资受利率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利率市场化问题更应放在重要位置在解决，因此当下来谈这个问题也同样具体相当现实的意义。

    记者：朱博士，能否简单介绍一下目前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进程？

    朱博士：利率市场化的实践应该说在我国是个漫长的过程：

    1996年全国统一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联网运行，全国统一的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利率形成；

    1998年9月放开了政策性金融债券市场化发行利率；

    1998年和1999年两次扩大贷款利率浮动幅度；

    2000年9月实行外汇利率管理体制改革，放开了外汇贷款的利率；

    2002年初，在八个县农村信用社进行了利率市场化改革试点，贷款利率浮动幅度由50％扩大到100％，存款利率最高可上浮50％；2002年9月，农村信用社利率浮动试点范围进一步扩大；

    2004 年10月29日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上限（城乡信用社除外）和存款利率下限是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进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举措，标志着中国利率市场化顺利实现了“贷款利率管下限、存款利率管上限”的阶段性目标。该项政策构建了现阶段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总体框架。

    2012年是中国迈出启动利率市场化改革以来的重要一年。2012年6月7日，中国人民银行允许商业银行下调贷款利率至基准利率的0.8倍，上浮存款利率至基准利率的1.1倍。对存款利率上限和贷款利率下限进行管理，扩大人民币存贷款利率浮动区间扩大利率浮动区间，利率改革有明显的进步。此举意味着中国的利率市场化的号角正式吹响。

    2013年7月19日，经国务院批准，自7月20日起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主要内容包括：取消金融机构贷款利率0.7倍的下限，由金融机构根据商业原则自主确定贷款利率水平；取消票据贴现利率管制，改变贴现利率在再贴现利率基础上加点确定的方式，由金融机构自主确定；对农村信用社贷款利率不再设立上限。

    我国利率市场化总体改革思路是：“先债券市场，后信贷市场；先外币、后本币；先贷款，后存款；先长期、大额，后短期、小额；先农村，后城市。”

    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金融机构存、贷款水平的利率形成机制，中央银行通过运用货币政策工具调控和引导市场利率，使市场机制在金融资源配置中发挥主导作用。

    记者：为何要进行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有何作用和意义

    朱博士：那我就要先说我国传统利率管理体制的主要弊端了：

    利率管理体制通常有两种较为常见的类型，即利率管制和利率市场化。自新中国成立到现在我国的利率管理体制属于利率管制型。这种管制型的利率在本质上是由政府在信贷关系的制度中充当指挥者，绝对或者在较大程度上排斥市场因素对利率的影响，完全根据政府经济发展意图而设计和操作的。这种利率管制导致我国利率总体水平偏低、利率结构不合理、差别利率政策不完善、社会借贷资金供求关系不均衡，从而产生一系列的弊端：

    一是利率管制压低利率水平和信用配给制，扭曲了利率的价格调节功能，极易滋生腐败。利率是资金的价格。利率的自由波动可以调节资金在不同部门之间和不同企业之间的有效配置，使有限的资金能运用到最需要的部门和企业。但是，在利率管制条件下，利率的自由浮动被限制了，对资金超额需求与有限配给之间的矛盾导致了金融黑市的产生，这虽然是市场对管制短缺的一种自发反应；而信用配给制并非完全依据政府的产业政策，实际操作中更多的是根据借款者的资金和信誉情况、私人交往或友谊，甚至是凭借借款者支付的回扣的多少来分配资金流向的，这种资金分配方式是极易加剧社会腐败现象的产生。

    二是政府对名义利率规定较低的利率水平，虽然会刺激投资增长，但同时也会减少居民储蓄。

    三是利率管制造成资金使用的低效率。

    四是利率管制阻碍了企业创新和经济活力等。

    其次再谈谈利率市场化的好处了：

    一是市场经济的要求。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商品的价格放开，利率作为特殊商品——资金的价格也必须放开。这是市场竞争的需要，也是市场经济体制的客观要求。

    二是利率市场化推动银行之间竞争，从而促使银行提高管理水平。利率市场化后，利润水平高的银行就可以通过提高存款利率、降低贷款利率来吸引贷款户；利润水平低的银行就会陷入两难境地，如果它也采取提高存款利率、降低贷款利率的办法，由于没有利润支撑，生存都将困难，如果存贷款利率不动，那么就会失去客户。

    三是利率市场化可以使贷款利率更好地覆盖风险溢价。贷款定价限制的逐步放开使贷款利率能够反映贷款风险状况，更好地覆盖风险溢价，从而鼓励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更多地为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提供金融服务。

    四是利率市场化使金融机构有能力利用利息收入弥补贷款损失。对贷款风险溢价的覆盖需求也是长期客观存在的，利率浮动区间的扩大能够使贷款利率覆盖贷款风险，使金融机构的贷款损失能从利息收入中弥补。

    五是利率市场化能够培养金融机构的产品定价能力。由于中国利率长期处于管制状态，商业银行的自主定价能力比较薄弱，而且没有积累包括分类的企业违约率状况及其产生原因的这方面的保险和系统性数据。利率市场化，可以培养商业银行的自主定价能力，提高其管理资产负债的能力，使其逐步成为有国际竞争力的金融机构。

    六是利率市场化可以实现宏观调控中的“区别对待、有保有压”。市场经济要求优化资源配置，对于金融机构发放贷款来说，就是要求依据企业财务状况和风险状况贷款定价有所不同。扩大贷款利率浮动区间后，金融机构对不同风险的客户群进行分析和把握，在此之上，实现对贷款及其价格的区别对待、有保有压，优化资源配置，从而也实现了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的重要目标。

    七是逐步放宽银行存款利率上浮的幅度。利率“价格战”将爆发，大银行和小银行的存款利率将出现博弈，特别是中小银行都会趋利避害，一方面希望别损失客户，取得更有竞争性的定价；另一方面也希望将成本降到更低，出现了纠结、摇摆，这样有利于银行提高吸引、配置资金的能力。

    八是利率市场化后，银行暴利或被削减。据统计，上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和日本相继开始利率市场化，美国银行业利率市场化以来，存贷款平均利差减少超过50个BP，日本银行业利率市场化以来，存贷利差减少超过80个BP。

    中国银行业一直以赚取存贷款利差为主要利润来源，随着利润的不断增长，“银行业暴利”一直遭人诟病。银监会数据显示，2011年商业银行净利润为10412亿元。仅2012年银行纷纷调高存款利率之后，银行的利润空间受到压缩，整个银行业一年的净利息收入将至少减少1400亿元。随着我国银行存贷款陆续完成利率重新定价，预计国内银行的净息差面临较大的下降压力，净利息收入可能进一步减少。

    九是利率市场化使银行业面临生死考验。中国银行业强弱分明，传统的国有银行仍然是中国银行业的排头兵，占据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紧随其后的是全国性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最后是城商行、农商行以及农村信用社。利率市场化将加速商业银行的分化，同质化竞争或将有所减弱。今后将出现一批零售银行、中小企业银行、资金交易银行、社区银行等特色银行，也将出现一批立足县域，服务“三农”的农信社、村镇银行等。利率市场化之后，会使一部分经营不稳定的银行退出。经营区域窄，经济波动导致出现问题，被收购，被退出市场。大的银行、优秀的银行集中度提高。小银行决策效率快，学习能力强，利率市场化之后反而给它一个重新拓展的空间。

    十是利率市场化有利于商业银行开展金融创新。面对利率变化这种新环境，不管是企业客户还是个人客户，都需要有效地管理面临的利率风险。这为银行开发相应的创新产品提供了一种可能。随着我国利率市场化程度的加深，国内银行也推出了结构性存款、利率互换、固定利率贷款等创新的产品，满足客户由于利率市场化衍生出来的新需求。金融创新必然会带来收入结构的变化，近年来我国银行业的中间业务快速发展，也与利率市场化进程的加快有密切关系。

    十一是利率市场化推进存款保险制度加快破冰。据了解，中国的存款保险制度已探讨有10年之久，由于各部委对其出台的时机和具体费率设定等核心内容一直存在争议，存款保险制度一直处于徘徊状态。利率半市场化的进程下，或将加快推动存款保险制度的出台。

    记者：朱博士，谈谈利率市场化改革后，这对中小企业融资有什么影响?

    朱博士：积极稳妥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有助于提高中小企业融资水平、是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的有力武器。

    一是利率市场化使利率双轨制变成市场统一利率。使民间金融市场与正规金融市场逐步协调一致，形成一个统一的利率，使利率真正成为“资金的价格或租金”，充分发挥利率定价功能。

    二是利率市场化也将会使市场经济主体公平竞争。长期以来，正规的金融市场对于民营中小企业采取歧视政策，与国有企业相比属“三等公民”，又受商业银行 “砖头文化”的排斥，民营中小企业大多融资难，融到资也享受不到“管制利率”的福利，多数只有从民间金融市场融资借款，而畸高的民间利率使中小企业处境艰难，在竞争中处于不平等劣势位置。

    三是中小企业在银行之间的“鹬蚌相争”中获好。利率市场化进程加快无疑让商业银行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其中，中小企业客户和零售业务将成为银行争夺的重要阵地之一。长期以来，通过支持、服务中小企业和新兴科技企业来培育利润增长点，一直是中小银行奉行的“蓝海战略”。利率市场化的到来，将使他们感觉到“蓝海”正一天天变成“红海”。尽管大型银行在大企业、大项目的争夺上具有巨大的优势，但是随着利率市场化向纵深推进，他们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中小企业和零售业务。实际上，在国家政策的引导和督促下，大型银行正在不断加大中小企业信贷投放力度。据统计，仅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和建设银行三家大型国有股份制银行2011年投向中小企业的贷款总额就达到9000多亿元，增幅平均达到40%左右。

    四是利率市场化使大企业贷款利差收窄有利于增加中小企业融资额度。据报道，2012年央行不对称降息之后，广州等地一些大型企业纷纷要求银行给出更低的贷款利率。不仅是贷款，在企业存款方面，有的企业开始实行“存款利率招标”，哪家银行报价高就存哪家。与大企业形成对比的是，中小企业对利率调整的反应稍显迟钝，要求利率下浮的呼声较弱。相对于大型企业的议价弱势，银行对中小企业转为强势。由于风险和成本较高，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利率普遍上浮20%左右，有的甚至上浮50%甚至更高。

    息差收入一直是我国银行业利润的主要来源，平均占80%左右。大企业具备与银行谈判贷款利率的能力，优质企业还可以通过发债融资来替代贷款，大型企业与银行博弈的结果，是银行信贷资源逐渐从息差收益率低的大客户撤出来，转而投向利差空间大的中小企业或新兴科技企业。数据显示，2012年中型企业和小型企业人民币贷款增速分别较大型企业高7个和8个百分点。这就是利率市场化条件下的信贷结构调整倒逼机制。

    五是利率市场化使企业融资成本下降。仅2012年扩大存贷款利率浮动区间以来，执行下浮利率的贷款占比有所上升。2012年末，全国贷款中执行下浮利率的贷款占比为14%，比年初上升7个百分点；执行基准和上浮利率的贷款占比分别为26.10%和59.74%，比年初分别下降0.86 个和6.28 个百分点。总体来看，利率市场化将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

    六是利率市场化将使企业的存款收益增加。有议价能力的企业将获得更高的存款收益，而部分成本高、盈利能力差、资金管理效率低的企业将面临更大的融资压力。2012年利率政策最大的突破是允许存款利率上浮。总体看企业的存款收益增加了，尤其是有较大存款议价能力的企业成为直接受益者。粗略估算，1000万元的企业存款如果上浮10%，活期存款一年将增加0.35万元利息，一年期定期存款利息将增加3万元。2012年末非金融企业的人民币存款近33万亿元，存款利率向上浮动，对收益影响的金额是相当可观的。

    七是利率市场化使中小企业面临更多的投融资工具、产品选择。为在竞争中占据优势，并消除、降低自身面临的种种利率风险(包括重新定价风险、收益曲线风险、基本点风险和内涵选择权风险等)，金融创新将成为商业银行的首选，各种新的投融资工具将不断涌现。如美国的可转让存款单、商业票据和回购协议，可转让支付命令账户、股金汇票账户和个人退休金账户，小额储蓄存款单、协定账户和超级可转让支付命令等。随着利率自由化和金融工程引入发展，各种金融工具将日趋丰富，使中小企业在投融资方面享有更大的自由选择权。

    八是利率市场化促使中小企业提高资金运用的效率。

    利率市场化能够增强整个社会的资金运用效率，对中小企业来说，利率市场化却有利于其提高资金运用的效率。在利率市场化前，企业通常将资本的可得性置于首位，而忽视资金成本的高低，投资易冲动、盲目，对贷款的要求更是多多益善。实行利率市场化后，贷款成本的提高，将促使企业增强资金成本意识，倒逼这些财务软约束主体改进经济行为，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能够产生利润的项目中去。

    九是利率市场化后，企业应高度关注投资和存款风险。随着金融资产利率市场化的发展，企业投资金融资产将面临更大的利率风险 ，投资实体项目也要考虑资金成本的变化。如何通过交易对冲风险，配置分散风险 成为企业新的课题 。同时企业存款时也要进行风险判断，不能一味追求高利息收益，忽视银行的实力和能力，危及自己的资金安全。

    十是利率市场化可以减少地下金融放高利贷等。

    十一是利率市场化为中小企业营造了一个良好的金融环境。早在2011年6月，银监会就发布过《关于支持商业银行进一步改进小企业金融服务的通知》，要求商业银行适当提高小企业不良贷款比率容忍度，对单户500万元以下的小企业贷款不纳入存贷比考核范围等。央行也于2012年两次不对称降息。

    如果说银监会试图通过适当放宽监管和考核尺度，激励商业银行发展小企业贷款业务，而央行则是试图通过利率市场化改革，提高中小企业的信用价值，吸引信贷资源转向实体经济和中小企业。银监会的行政“有形之手”，与央行的市场“无形之手”，都是在力图为中小企业创造良好地金融环境，以破解中小企业融资难。

（未经朱博土本人审核。   采写：本网    记者：夏天 蓉姿 ）
 2013年7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