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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亮:变革的领导者
2016-01-20 3012

变革的领导者

 

引  言

无法驾驭的变革

我们无法驾驭变革,我们只能走在变革之前。

最近人们不再经常听到“克服对变革的抗拒”这个在1015年前管理书籍和研讨会中最热门的话题了。至今大家都已经接受了“变革不可避免”的事实。但是谈到变革,仍然不免有如谈到“死亡和缴税”的意味,能拖延则拖延,没有人会热烈地张开双臂去拥抱。

但是在我们现今所处的动荡不安的时代,变革是常态。说真的,变革是痛苦和冒险的,尤有甚者,变革要下很多苦功夫。但是,除非一个组织认定主导变革是它的任务,否则这个组织(不论是企业、医院、大学等等)就不可能存活下去。在一个结构快速变迁的时期,惟一能存活的只有能够领导变革的人。

因此,在21世纪,管理最大的挑战,是使组织成为变革的领导者。变革的领导者视变革为机会,他们主动寻求变革,懂得如何找到适合组织、在组织内外都会发挥效能的变革。这需要:

 

一、 塑造未来的政策。

二、 寻求和预先应付变革的系统方法。

三、 在机构内外引致变革的正确方式。

四、 在变革和延续之间求取平衡。

 

本章要讨论的就是一个变革领导者必须具备的四个必要条件。

 

Ⅰ 

变革的政策

“创新的组织”是今天的热门话题。但是单单使一个组织愿意接受创新,甚至把它组织起来创新,仍然远不足以使它成为变革的领导者。这样的做法,有时甚至还分散了注意力。因为作为变革的领导者,并不仅仅是愿意接受新的、不同的事物,还需要有意愿和能力来改变现行的做法。它需要制定出“由现在创造出未来”的政策。

第一个政策,也是其他所有政策的根本,就是要抛弃过去。首先,就是要把投注到无效领域的资源释放出来。事实上,除非卸下昨天的包袱,否则不可能创造明天。保存昨天是困难的,而且极度耗费时间。保存昨天,就是把组织里最珍贵、最有价值的资源,以及最优秀的人才,继续投注到毫无效果的事情上。然而任何与以往稍有不同的事,总会遭遇未曾预期的困难,更不要说创新了。因此变革需要已证明能力高强的人来领导。如果这些人一直致力于保存昨天,他们当然就不可能有机会创造明天。

因此,第一个变革,就是在整个机构里,做“有系统的放弃”(organized abandonment)。

变革的领导者定期对每一种产品、每一项服务、每一个流程、每一个市场、每一个配送渠道、每一位顾客和最终使用者的存在价值加以审辨。并且要很认真问这样的问题:“假如我们未曾做这件事,以今天我们所知,还会不会做?”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不应该说“让我们再研究研究”,而应该问:“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个机构认定了改革,认定了要采取行动。

以下三个例子,应当采取的措施都是:直截了当的放弃。

如果一个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仍然有“几年的好日子”可过,那么就应该放弃。这些奄奄一息的产品、服务或流程,常常需要耗费最多的心力和最大的努力,并且牵绊了生产率高、最能干的人。而且我们常常高估了这些旧产品、旧服务、旧市场和旧流程的“寿命”。通常,它们并不是行将就木,而是根本已经寿终正寝。正如古老医学谚语所说:“没有比使尸体不腐烂更困难、更昂贵、更徒劳无功的事了。”

同样,如果一个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惟一留存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会计账上已经完全注销了,而没有其他任何价值,那么就应该将它丢弃。只有在会计账上资产才会被注销。从管理的角度来看,没有“不花钱的资产”(cost-less assets),只有“沉入成本”(sunk cost)。不应该问“这些资产曾经花了我们多少钱”?而应该问“它们现在会产生什么”?资产看起来好像不必再花钱,只是因为成本在会计账上已经被注销了,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资产,只是“沉入成本”。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应该放弃的理由,就是为了保存而保有,旧有并式微的产品、服务、市场或流程。而新的、成长的服务或流程却因此受到阻碍或被忽视。

让我们从一个近期的例子来看,从90年代,美国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和美国最大的工会——联合汽车工会(UAW)怎样将大好的未来,牺牲在昨天的祭坛上。

 

每个美国人都知道,从70年代到80年代,短短10年内,日本汽车制造商攻占了美国30%的汽车市场。但是很少人注意到,这些增加并没有危及美国两个比较小的汽车制造商,福特和克莱斯勒。相反,这两家都增加了它们的市场占有率。日本汽车厂市场占有率的增加,1/3是由德国的大众汽车(Volkswagen)而来。70年代大众还拥有10%的占有率,但是这10年内几乎全数拱手让给日本。另外的2/3,即20%的美国市场,全是通用汽车失去的江山,通用的市场占有率从50%滑落到30%

长达15年之久,通用汽车在价格和折扣上反复折腾,但徒劳无功。直到80个代后期,它才以叫做土星(Saturn)的新车开始反击。土星是小型汽车,在式样、生产、营销、服务和劳工关系上完全模仿日本,但是成本较高。通用将土星引进市场就搞砸了,但是因为有许多美国人一直渴望可以买到新型的美国车,它仍然一炮就红。

除了通用汽车本身,其他人几乎都知道土星不能与日本车竞争。它的销售额,都是从通用其他没落或说是奄奄一息的品牌——如奥斯摩比(Oldsmobile)和别克(Buick)手中掠夺而来的。接下来,通用(通用的工会尤甚)开始压制土星。它们不肯投注资本来扩张,而把经费用到奥斯摩比和别克毫无成效的“现代化”上去。通用也不肯投下资本让土星发展新车型,经费又花到奥斯摩比和别克的重新设计上。工会又担心土星的管理方式(即与劳工的合伙关系),会影响到通用其他的厂,因此又极力制止。

奥斯摩比、别克都没有因为新的投资而蒙受其益。这两个公司都继续走下坡,土星几乎完全被摧毁,而通用汽车和工会也继续衰退……其实“放弃”可以采用不同的方式:

以通用汽车为例,一个解决的方法是双管齐下:一、放弃奄奄一息的奥斯摩比。二、利用土星的成功,乘胜追击,提供它所需的资金和人力,让它以一个独立的公司来经营,放手让它强有力地与其他通用原有产品来竞争。

另外,甚至可以做同样的事,只是以不同的方式来做。

举个例子:每一个出版商都知道,它大部分的业绩(60%)和几乎所有的利润,都是从已经出版一两年的重版书而来。但是出版商却很少把资源用来促销这些书,所有的重点都放到新书上。某家大出版商多年来一直无法让营销人员促销这些重版书,同时自己也不肯花钱促销这些书。一位公司外部的董事问道:“今天我们能不能用老方法来处理这些书呢?”当回答一致为否定时,她问:“我们现在应怎么办?”结果,他们把公司重组为两个不同单位,一个负责编辑出版和促销新书,另一则负责促销过去的旧书。两年内,这些旧书的销售量增长了3倍,而公司的利润则增加了1倍。

再来,第二个问题是:“如何放弃?”它与第一个问题同样重要,事实上争议性更高,并且更困难。因此,有必要做一个比较小规模的测试。

在一个变革快速的时期,“怎么做”可能比“做什么”更容易过时。因此,变革领导者要审视每一种产品、服务、市场和流程,常常问这样的问题:“假如我们是今天开始才做这件事,以我们今天所知,我们会不会以现在的方式来做?”即使对成功的产品、服务、市场和流程,也不例外。

这对企业的各方面都可以适用。对销售商和销售渠道特别有效,但是在这方面反而是很多企业忽略甚或轻视的。在一个快速变革的时代,销售商和销售渠道的变革比任何其他事物都要快。同时,“资讯革命”对它的影响也最大。

销售商和销售渠道当然是商业名词,但是每一个组织都有它自己的“销售商”,而他们正是每一个组织里的第一个顾客。

以下是一个非商性的例子:

美国大学吸引高中生申请大学的渠道,一向是经由高中的辅导老师。但是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长开始在不同的杂志、书籍等等,寻找大学测评资料。有些美国的主要大学开始重视这些新的营销渠道,因而大幅提高了申请者的质与量,但同时并未减少他们对高中辅导老师的“促销”。同样,健康维护组织(HMO)也越来越成为医院的营销渠道。不过10年前,医院的渠道一直都是医生。现在,医院越来越通过HMO来与医生和病人接触。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猜测网络对于销售通路的影响。但影响是必然的。由美国汽车市场的例子,就可见这个现象已经发生,而且进展很快。

长久以来,我们都知道是太太在决定不买什么车。同时,她也因此成为决定买什么车的人。但是,长久以来,我们也知道,太太最不喜欢跟汽车营销商打交道。因此,一对夫妇去买车的时候,看来好像先生才是买主,而事实上真正的决定,老早就由太太一手包办了。网络则使得主妇真正可以购买——汽车营销商很快地只剩下“展示间”的功能。

汽车工业要如何使用网络成为它的营销渠道呢?通用汽车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但是,这是不是表示要放弃传统的汽车代理商呢?

“要放弃什么”和“如何放弃”必须有系统地进行。不然它们永远会被搁置下来,因为它们从来不是受欢迎的政策。

下面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某一家颇具规模的外包服务公司,从上到下,每个管理阶层,每月的第一个星期都用来开“放弃”的会议。在每次会议中,检讨企业里的某个部分,譬如,第一个月:某一种服务;下个月:业务涵盖的地区;第三个月:某种服务组织的方式等等。一年内,这个公司把自己从头到脚检讨一遍,包括人事政策。一个内,差不多有三四个重大的决策是关于应该“放弃什么样的服务”,而有两倍的决策是关于“方法上应该怎么改变”。同时,每一年由这些会议中也产生了三五个新主意。所有关于变革的决定——不管是要放弃什么,怎么样放弃,要从事哪些新的服务,每个月都告知所有管理阶层的人。而一年两次,所有管理阶层要提出报告,说明会后已经采取了什么行动,变革的结果如何。

自从这个公司从在八九年前开始如此有系统地放弃以后,增长达4倍(通货膨胀调整以后)之多。至少有一半可以归功于它有系统的放弃政策。

 

有组织的改进

变革领导者的下一个政策是“有组织的改进”,也就是日本人所谓的改善(kaizen)。

一个企业对内对外,都需要有系统地、不断地改进产品、服务、生产过程、市场、科技、训练和人员培训、如何运用资讯等等。而且必须每年以固定的百分比提升。以日本来说,大体上每年进步3%是大有可能的。

然而,不断的改善需要一个重大决定:在某个既定领域中,“绩效”如何界定?如果绩效需要改进,我们就必须清楚地界定绩效。

举个例子:某一种复杂的产品,退货比例很高。当退货率从40%降到35%时,显而易见是相当大的改善。但是,在许多其他例子中,并不这么容易确定结果是否有所改善。一个产品的“品质”怎么确定?制造商可以界定到什么程度?哪些是只有顾客才能界定的?服务方面的差异与绩效常常更难界定。

另一个例子:一家大型商业银行决定要改进分行的绩效,因此提供了更新、更先进的金融“产品”,如国库券及贷款规划咨询服务等等。银行花了许多的时间和金钱,来研究顾客可能会需要哪些金融产品,开发这些产品,并训练分行的人员来提供这些产品。但是当银行在分行引进这些新产品的时候,顾客却很快流失了。到那时银行才发现,顾客对一个分行的表现,只不过要求平常办事时不需要排很长的队。顾客认为这些“新产品”的确不错,不过他们只是偶尔需要它。

银行的解决方法是:让柜台人员专门负责简单、重复、不需要太多技巧和时间的例行作业,而将新的金融产品分派给另一组人员,安排在不同的办公桌,并加以明显的标示宣传特别的产品。实施之后,原有的服务和新的金融商品二者的业绩都很快地增加。但是因为银行没有先做小规模“实验”——先在一两家分行里面测试这种做法,结果整个银行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并损失很多金钱。

 

任何领域的不断进步,最终都会转换到作业(operation)上。它会带来产品的创新,服务的创新,新的流程,新的业务。最后,不断的进步,终将带来根本上的变革,使得整个企业脱胎换骨。

 

发掘成功

变革领导者的下一个政策是:发掘成功。

商业机构里开始使用月报表不过是这七八十年的事,现在月报表已经成为例行公事。几乎毫无例外的,在每份报表上,第一页所列的都是:哪些方面没有达成预期目标,或是哪些开销超过预算等等,着重在问题上。每个月的会议(商业和非商业都一样)也是例行作业,只讨论报表中所列的问题,而不讨论其他。

我们当然不能忽视问题,严重的问题需要处理。但是作为变革的领导者,企业要专注在“机会”上,要让问题无法存在,而让机会营养充足。

这需要一个虽然微小,但却是根本上的步骤的变革:在月报表的最前面,加上新的“第一页”,列在“问题之页”之前。这一页要着重在那些结果比预期更好的部分,包括业绩、营业收入、利润或产量上。花在讨论这个新的第一页上的时间至少要与问题之页一样多。在某些成功的机构里,有时候花整个早上,或整天讨论这个“机会之页”,而第二天才讨论问题。

成功的变革领导者,也要为每个机会分派足够的人才。

做法是把所有的机会列在一页上,再把企业里能干的人员列在另一页上。再把最能干和表现最好的人分派到最好的机会上。

这就表示,变革要能成功,最重要、通常也是最好的机会,是要发掘并建立在自己本身的成功上。

最好的例子可以是日本索尼公司(Sony)。索尼在世界上几个主要产业上都独占鳌头,就是通过系统、接二连三地发掘或大或小的成功机会来实现的。

索尼所有的家电产品,源自于一个并非由索尼自己发明的产品:录音机。根据录音机的经验,索尼成功地设计了下一个产品,又依据这个成品成功的经验,再设计下一个产品……所跨出的每一步都不太大,也并不是每一步都很成功。但是经由发掘过去的成功,开发一个新产品只有很小的风险,而即使没有成功,亏损也不会太大。但是所累积的成功,却使得索尼成为世界上最大、最持续成功的企业之一。

另一个例子是美国通用电气公司(General Electric)的医药器材部门。在一个极度竞争的领域内,它成为最大、而且最成功的制造商,同时也是变革的领导者。它也是经由发掘成功,然后依据过去成功产品的经验,再开发下一个新产品,常常只需要很少的变革,却替医生或医院提供了很大的改进。

正如不断的改进,早晚会带来真正的创新,不断的发掘成功,到某一个程度,这些小小的脚步,就会带来一个巨大的、根本的变革,也就是带来一个真正全新的、完全不同的东西。

 

Ⅱ 

创造变革

最后,要把一个企业转变成变革领导者,就需要有系统的创新政策,也就是一个可以带来变革的政策。

创新受众人瞩目,但其实创新本身,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有系统的放弃、改进、发掘成功,对一个企业可能更有效。如果没有这些政策,不可能成为成功的创新者。

但是,一个企业的确需要有系统的创新政策。虽然,变革的领导者需要创新,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断的创新,使得一个企业产生时时准备变革的心态,这种心态使整个企业随时随地把变革看做机会。

 

机会的窗口

有些变革可以适时把握,进而转换成机会,但是必须有系统地每612个月定期检视,我称这些变革为“机会的窗口”:

⊙出乎组织本身预期的成功或失败,和出乎竞争者本身预期的成功和失败。

⊙不协调,特别是生产销售过程,或者是顾客行为的不协调。

⊙流程的需要。

⊙产业和市场结构的改变。

⊙人口结构的改变。

⊙方法和看法的变革。

⊙新知识。

只有以上任何一方面有所变动,我们都必须质疑:“这是不是一个让我们可以创新的机会?它可以用来发展不同的产品、服务或流程吗?这会不会带来新的、不同的市场、顾客、科技或是销售渠道?”创新永远存在着风险。但是,创新如果根据企业过去的经验——它本身的产业、市场、资讯、社会和人口结构等,就远比不发掘新机会的风险要小多了。

创新并不是电光石刹那之间的灵感,它是辛苦的工作。而这些努力需要企业上上下下,每个部门、每个管理层都全力以赴。

 

不该做的事

领导变革的人要避免三个容易重蹈覆辙的陷阱。

一、第一个陷阱:当创新的机会与第二章所谈的现实不相一致的时候。

在这种情形下,它很可能不会成功。创新要成功,先决条件是它要与主要的现实互相一致。包括:人口结构的变化,所得分配的变化,组织本身和顾客怎样界定“绩效”,全球竟争以及政治和经济的现实。但是“不一致”的机会往往看来非常吸引人——正因为不一致,所以看来很“新”。一般这总会导致失败,即使饶幸没有失败,也常常会浪费许多的努力、时间和金钱。

二、第二个陷阱:把“新奇”和“创新”混为一谈。它们的分际在于创新带来价值,而新奇的东西,不过是好玩。然而,管理阶层一而再、再而三地决定要创新的原因,往往不过是因为他们对天天做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产品,感到厌烦而已。对一个创新的考验(也是对品质的考验),并不是“我们喜不喜欢它”而是“顾客喜不喜欢它,愿不愿意花钱去买它”。

三、第三个陷阱:并不清楚动作和行动。通常一个产品、服务或流程,如果不再产生绩效,就需要被放弃或作大幅的变革,管理阶层会作“改组”。没错,改组当然是需要的,但是往往发生在已经决定了“做什么”和“怎么做”之后。如果纯粹为了改组而改组,不过是虚的“动作”而已,并不能代替“行动”。

这三个陷阱如此诱人,所以领导变革的人很容易掉进去,或者同时掉进三个陷阱,并且一再地重蹈覆辙。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避免,或在陷阱里能使你脱身,就是订出变革的指南,也就是“测试”。

 

测试

各式各样的企业,日渐采用市场调查和顾客调查,来降低或除去变革的风险。可是完全新的事物无法市场调查,而且没有一件新事物是第一次就正确的。其中难免有意想不到的问题,而本来认为很严重的问题,也可能到头来根本不存在或是无关紧要。并且,后来工作的方法难免和原来设想的不一样。这几乎是一个“自然定律”,一件完全新的事物,不管是产品、服务或科技等,都会发现它的市场或应用,并不是提出创新的人和创业者所预期的,也不是他们原来设计的用途。没有一个市场或顾客调查可以事先发现这一点。

下面这个古老的例子正是最佳实例。

许多人认为瓦特(James Watt)所设计并在1776年得到专利的改良蒸汽机,代表了工业革命的滥觞。事实上,终其一生瓦特只看到蒸汽机的一个用途,就是在煤矿中抽水。这是他当初设计蒸汽机的用途,蒸汽机也只卖给煤矿公司。他的合伙人波顿(Matthew Boulton)才是真正的工业革命之父。波顿看出改良的蒸汽机可以应用在英国的主要产业——纺织业上,特别是在棉布的纺织上。波顿把第一台蒸汽机卖给棉花厂后1015年间,棉织品的价格降低了70%,因此创造了第一个大众市场和第一个工厂,以及整个现代资本主义和现代经济

研究、市场调查、电脑模拟等等,都不能取代对现实的测试。每一个改进的或全新的尝试,都需要先作小规模的测试。

方法是在企业里找真正想要这项新事物的人。如前面所说,每一种新事物都会出问题。因此需要有人打头阵,需要有人说:“我非把它做成功不可。”然后着手进行。这个人也必须在机构里声名卓著。他不一定是企业内部的人。可以找一个迫切希望新产品、并且愿意与生产者合作的顾客,为这个新产品或新服务的成功共同努力。

假如测试成功——在测试的过程中,发现了设计、市场、服务等,其他人未曾预期的问题,但也发现了其他人未曾预期的机会——变革的风险通常就很小。而且也就很清楚地知道应该在何处引进变革,怎样引进变革,也就是应该运用怎样的创新策略。

 

变革领导者的两种预算

最后,成功的变革领导者需要合适的会计和预算制度。这就需要两套各自独立的预算。

大多数组织(不只是企业),都只有一种预算,并且跟着商业的景气调整。景气好的时候,支出全面增加;景气不好的时候,所有的支出都要减缩。这种做法,刚好保证了与未来擦肩而过。

变革领导者的第一个预算,是经常性预算,显示出维持目前企业所需的开支,通常是所有支出的80%90%

预算应该这样看:“企业继续运转最少需要多少经费?”景气不好的时候,必须往下调整(虽然景气好的时候,也许不应该往上调,并且绝对不应该调得比营业收入或销售额增加更多)。

然后,变革领导者,为了将来的打算,要有第二个的分开的预算。

 

这个预算,不论景气好坏都是稳定的。它应该占整个组织支出的10%20%,非商业性机构也是如此。

对未来的投资,除非相当稳定,并且维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然不会有效果。开发新产品、新服务、新科技、新市场、新顾客和销售渠道如此,栽培员工更是如此。

拟定投资于未来的预算,要问:“要达到最佳绩效,这个作业可以支出的最大预算是多少?”除非面临企业灾情惨重,维持这项预算会威胁整个企业生存的情形,不管景气好坏都要维持这个金额。

未来的预算也要包括发掘成功的经费。最普遍,但危害最大的做法就是:为了维持公司的经常开销(特别是花在维持过去产品的经费),在景气不佳时削减成功项目的支出。这时一般的想法是:“这个产品、服务或技术已经成功了,不需要再花更多的钱在上面。”但是正确的想法应该是:“这是成功的项目,因此需要尽可能来支持它,让它充分发展。”特别是在景气不好的时候,竞争者很可能会减少花费,就更可能创造时机。

我们很容易依据所看到的报表来管理。因此,变革领导者需要有一个报表,专注比预期更好的结果以及没有预料到的成功,才能够凸显出可能把握的机会。也因为如此,变革领导者,需要有一个对未来和变革坚定不移的预算。

 

变革的持续

传统组织在设计上就是为了维持原状。因此,所有现存的组织,不论是企业、大学、医院或是教会,在接受变革和具备变革的能力方面,都需要特别努力。这也是现有机构对变革有所抗拒的原因。对传统机构而言,变革与其本质是互相矛盾的。

变革领导者却是为了改革而设计。但某些事物的不变与延续仍然是必要的。人需要知道他们所处的地位,需要知道共事的人是哪些。他们需要知道能预期什么,也需要知道机构里的价值和规则。他们不能在一个无法预料、不了解,也不熟悉的环境里工作。在企业外部,持续与不变也一样是必要的。事实上,我们越来越知道长期关系的重要性。要能快速变革,一个企业和供应商、销售商要保有长期密切的关系,而在它的顾客和市场中,也需要保有独特的“个性”,这对企业和非企业都是一样的。

因此,变革和持续是同一件事的两极,但不是相互对立。组织如果期望自己成为变革的领导者,它就必须对内对外都建立持续性,并且需要在快速变革和持续性上取得平衡。

可以预期,这个平衡将是明日管理关注的焦点。但是,我们已经相当懂得怎样取得平衡。某些变革领导者,已经开始处理这个问题,虽然他们不一定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个方法就是运用“变革的伙伴关系”作为持续关系的基础。日本的“系列”对供应商和生产者的做法就是如此。美国的企业采用了一种经济链的会计制度(在下一章会有更详细的解释)即为这种方式的应用。在制造商和销售商之间我们也发展出同样的伙伴关系,譬如:全世界最大的日用品生产者宝洁(Procter & Gamble)和大型零售商沃尔玛特(Wal-Mart)之间的关系。

但是在企业内部的关系中,也逐渐发展出一种伙伴关系,在企业与企业本身的员工,或是属于外包公司、但事实上成为企业工作小组成员的员工,或独立的契约工作者之间共享合伙关系。在变革的过程中,也越来越需要把这些伙伴关系组织起来,成为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

要在变革和持续之间保持平衡,需要不断地改进资讯。没有比不可靠的资讯更足以影响稳定或破坏彼此关系了(除了有意的误导之外)。只要有任何变革,无论怎样微小,都要问:“谁需要被告知?”这点也越来越重要,因为工作环境中,人与人之间不再朝夕相处。企业越来越需要依靠不在同一地点工作的人,运用新资讯科技来完成工作,在这种状况下,更需要完全知道对方的消息。

同时,这些人有组织、有系统的定期聚集,也越来越重要。远距的资讯交流不能取代面对面的关系。其实,正因为很多资讯由远端取得,面对面的关系反而更加重要。人更需要知道彼此期待什么,需要知道其他人怎样反应,也需要建立彼此间的信任。这表示有系统的资讯(特别是关于变革的资讯)和面对面的关系,让彼此可以认识、了解,二者缺一不可。

当变革不仅是改进,而是全新的事物时,资讯就更为重要。企业如果真正要成为变革的领导者,就必须有严谨的规则:不能出人意表。特别是它的核心基础:使命、价值、绩效和结果的定义都需要有持续性。正因为变革领导者的时时改变,这个基础更需要特别稳固。

最后,变革和持续之间的平衡一定要在报酬、认知和奖赏上建立起来。除非创新的人有所报偿,否则一个机构不会有任何创新。我们很早以前就知道,如果创新者不能擢升资深管理职务(更别说高层管理人员),他们就不会创新。同样,我们必须了解,在一个企业里需要持续的奖赏。例如,当一个人不断进步时,就需要肯定和报酬,彰显他对组织的价值,一如对待真正的创新者一样。

 

 

创造未来

对发达国家(可能对全世界也一样),有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我们面对长时期的深刻的变革。这些变革主要不是经济的变革,甚至不是科技的变革,而是在人口、政治、社会、哲学,甚至世界观上的变革。光有经济理论和经济政策,在这个时期并不见得有效。而也没有关于这个时期什么社会学的理论。只有这个时期过了几十年之后,理论才会开始解释目前所发生的事。但是有几件事情在这个时期是确定的,譬如:忽视这些变革,假装明天会和昨天一样,是没有用的。但这却是今天许多商业、非商业机构所采取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变革来到之前曾享受成功滋味的机构,最容易采取这种态度。以为明天就像昨天一样的错觉,使他们受害最大,因此我们可以大胆预测,30年后,许多这些目前领先的机构将销声匿迹。但是要预期变革也同样行不通,因为这些变革根本是不可预测的。

惟一可以成功的政策是,尝试着去塑造未来。变革当然要符合现实,虽然有这些限制,未来仍然是可塑造的,我们仍然可以创造未来。

创造未来风险极高,但是,不尝试的风险更高。尝试去做本章所讨论的,固然有一大部分不会成功,但是,可以预见,除了尝试之外别无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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